故人闲行

从此江湖一闲人
四海为家看风景

《殊途》

☆主双玄,花怜出没
☆ooc有,日常向有,奇葩设定参考桃花债
☆点文进度2/n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
“是贺兄啊。”

那公子终于会正儿八经的躬身施礼,眉眼间看得见的活跃笑意让人心生欢喜。

他极少穿着红袍,此刻却一身似血的红,将新郎官衬的如同九幽黄泉里绽开的清瘦血莲,转瞬之间便会湮灭化尘。

满天鲜艳的凤凰花瓣纷飞飘扬,洒落在这人声沸腾的深院府邸,洒落在新郎官的肩头与发间。清雅的面容柔和的眉眼,夺目之姿甚过了不远处娇艳的美嫁娘。

他说贺兄啊……
别来无恙。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
试问诸位。

若是有一陌生冷漠的男子在你饥肠辘辘之时出现,还给了颇为鲜艳神似毒药的几块点心糕饼,威逼利诱让你随他离开。

孤苦无依的你,该当如何?

若是孩童,那自然是眼巴巴的跟上了这个给他吃喝的大人;若是男子,大致也会为这难得的机会动心;若是女子就更简单了,单看他那极好的眉眼和上等气质,必是喜笑颜开急忙应下,管他是什么狡诈人贩或是山野盗匪朝廷命犯。

可是我还是拒绝了。
嘻,我又不是人,跟他做甚。

本灵鸟再怎么说也是一只鸟,他不过是给了我些好吃的,我自是不能轻易离开这美妙山林。想带我走,你是看上了我的漂亮鸟羽还是鲜肥鸟肉??

面前的黑衣男人看着我上蹦下跳叽叽喳喳,面色沉了又沉。我眼瞅着他很像是想揍死我,急忙扑棱着翅膀逃回树上,还不忘抓住那块精致可人的点心。站在树杈上耀武扬威的一啄,一咽,滋味无穷。

我歪头盯着他难看的脸色,觉得愈发开心。

“早说了他现在心智不全,你何必强迫他?”
身后传来了踏碎枯叶的脚步声与略带无奈的话语,我眨巴眼睛看那红衣男人从树后转了出来,身旁几只银蝶上下飞舞。

哎嘿嘿好多小蝴蝶~
我光顾着歪头摆尾轻轻去啄它们的银白翅膀,压根儿没注意那两个陌生男人的谈话。偶然听见几句也是不太懂,什么黑水鬼域啊什么大仇得报……只觉着莫名其妙么。
只是原先给了点心的好看男人抬头望我,我觉着有趣,就直愣着漆黑眼珠子瞪回去。

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这男人比较好看,冷着张脸也比红衣的家伙还好看许多。

……

本灵鸟在脑瓜里算了算,这么一晃眼男人已经在这深山老林待了数月,总是早午晚各来一次,守在树下像是怕一不留神我就飞了。

要说他心怀不轨嘛,我倒是信的,只是这执着的程度实在出乎本灵鸟意料。每每我从清梦中挣扎出来天色已经大明,从枝叶间探出头去,总能看见那块青石上摆着打开的油纸包,精精巧巧的糕饼诱人至极。而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溪边,手里捧着香喷喷的早茶酥条。

我想了想,山林间也就独我一鸟与众不同,爱贪懒觉还不爱觅食,不愿捕虫只喜吃食。现在这下方刚好有填饱肚子的好玩意,怎能轻易放过?

我又想了想,横竖那家伙每日都来光放吃的不说话,现在又离的远远的,我便去尝尝这无事殷勤是什么滋味。

……

那些吃的实在好吃。
可不能怪我大意,没发现虽然那男人离我的远,身后却是被点心香气和我这只灵鸟引来的野兽。

我眨巴眼睛,只觉着脖子一疼随即凉的通透像是有什么喷涌了出去,视线黑掉之前我看见一道阴冷的黑光砸向我头顶,野兽轰然倒地的身影,接着是数月以来已经看惯的那张脸,淡色唇瓣一开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。
呀,他好像,有点慌的样子……

我真没事,你慌什么。
困极,睡罢。
等我醒了再跟你玩,好不好。
我低低叫了声算是打个招呼,昏沉间突然想起,我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。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
世上最亲切的人就是白衣道人。
我信誓旦旦的下了定论,晃着尾巴跟着那白绸带在水中相逐,好不快活。一神情温雅的青年抱着袋热气腾腾的煎饼站在池边,笑眯眯的看我们。

我听着有脚步声接近,探出水面吐了几个泡泡,正巧看见贺玄和红衣男人走过来。他对着白衣青年点点头,然后看向我,道。

“过来。”

我乐颠颠的就游了过去。心里暗道还是再加一个人罢,若是让他知道在我心里最亲切的不是他,那怕是要和我呷醋哩。

……

一开始我只是某处水域的自在游鱼,偏偏在闲逛之时被大网捞上渔船,丢上硬邦邦的木板的感觉我现在想想都疼。后来渔民将我送到了市场,嘈杂的人群闹的我脑仁发昏,该是天道霉运,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面我居然连挣扎都忘了般,僵着身子一动不动。

吾命休矣!
我在内心狂呼。

“老板,刀下留鱼罢。”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,我恍惚着看那刀光顿住在我上方,心想这大致就是凡人称的鬼门关里走一遭奈何桥上逛两趟……过会我感觉是被人提在手里,又一个低沉的声音道。
“这鱼多少价钱,我买了。”

……

他们把我带回了一处池子里,水池不大,但够我悠哉悠哉玩一下午。我吐着泡泡看男人对青年道谢。“多谢你及时出手。”
“无妨,风师大人即是我朋友,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。”青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,还扭头看了我一眼。“三郎说,这是他第二次……?”

“……是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他叹道。

男人面色淡淡,看不出什么。
而后白衣青年走了,他倒是坐到水池边唤了我一声。“过来。”
我乖乖的凑过去,冲他置在水里的手掌心咕噜噜吐了一串水泡,姑且是感谢他救了这条小命。他没反应,只是想了想后道。
“你且记着,我是贺玄。”

贺玄?
贺玄。
记住啦,是贺玄。
我欢快的绕着那只手游圈,等着他把好吃的糕点捏碎了丢进来,大饱口福。

……

我不曾想过我身为一条鱼,居然还能在大雨天遭这么一份罪。
这段时间贺玄总是晚归,模糊听见他和别人谈论什么最近新出了个水鬼,已经成了真正的四绝之一,偏爱和贺玄过不去三天两头的打架。我总感觉他在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我,却不知是想看什么。

而今这暴雨已下了整整一天,夹杂着怒号的狂风四处呼啸肆虐,鞭子似的雨点把池边的林木抽打的歪歪斜斜。我躲在水底下竟也感受到几分压迫,跟着那水波摇摇晃晃烦闷至极。

顽劣,这风实在是顽劣!我愤愤的想,怎的?没人管了就开始撒泼发疯了是吧!明明从前――从前……

……哎。
我要说什么来着?

也不知是什么心态,我费劲力气逆着风向游到池边,一阵一阵的水浪拍着我的身子都不觉着疼痛。仰头望着泼墨般的云层,竟开始浑身战栗起来。
明明我只是条鱼,为何看着那暴虐的狂风却无惧怕,还有几分亲切?
我茫然,看着那庞大树干被风刮的直直倒过来,也忘了躲上一躲。

只是在心里想,等贺玄回来了就试着问一问罢。
……只是。
贺玄,是谁?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
“…贺玄。我最后再说一次,把我弟弟交出来!”
“……妄想。”

噫,奇也怪哉。这怎么又打起来了?
我抬起爪子揉了揉眼,拨开厚重柔软的布料钻出头去,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。
那蓝袍青年看见我扒着兔耳探头探脑,眼睛发亮的模样不知是愤怒还是狂喜。“青玄,赶紧回来!”

青玄?我懵着看他,他怎么知道我。

他好像也意识到我听不懂,不再言语改为攻击抱着我的人,气势汹汹宛如被夺走珍宝的恶龙。我往后缩了缩,直觉却道他绝不会伤害我分毫。
抱着我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些,我抬头瞅着那片墨色衣襟,不自觉的抬起右爪挠了挠。男人稍稍的停了一下,随即一击打出飞沙走石,将蓝袍人推的极远极远,我还没看清他是如何落下的,脑袋就被按进了衣襟里。

小气,小气的家伙!

我愤愤的拽着那把布料随着颠簸起伏,头昏脑胀了许久才重见光明从衣服里解脱出来,踩着虚浮的步子软倒在桌上,好半天动不了耳朵。

……

我自生出来就是只体弱的小家伙,在族群里毫不起眼只能凑堆来热闹热闹。
都是兔子同类自然不会怎么欺凌我,但平日里除了随处可见的草叶啊花瓣啊,那些好吃的野果子都是它们四处蹦哒采的,我可没出力自然也没脸吃。等到那男人不知为何找到了这山野里看见了我,还以为是只刚出世的幼崽;非得我张口让他看清楚这牙口已经长好,是只成年的好兔子。

我总不能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,比如他为什么要带我回他的领地,又比如他怎么会喊我师青玄。
我只是一团弱小且脏兮兮的小白毛,族群里比我好看的大有兔在,何必遭罪来伺候我这种不能吃还容易死的病痨。

可他偏偏就带走了我一个,还养了七八个年头。

“你可知我是谁?”
又问啦,那男人又问啦!
我有气无力的翻白眼,突然茫然了。
叫…他叫什么来着???
怪哉怪哉,我分明记得他说过这名字还说过无数遍,怎的就是记不住呢。

男人摸着我僵直的耳朵都能知道我是什么反应,眉尖抽了又抽,像是在考虑要把这只忒傻的兔子清蒸还是炖汤,最后斩钉截铁道。“最后一次,贺玄。”

好好好最后一次,最后一次。
他最终还是放弃让我记着了,随手取来块糕点刚想咬下,余光瞄到我在眼巴巴看着。“……想吃?”

我盯着他手里的桂花糕,总感觉那股子香味不对劲。刚想打个滚以示拒绝,眼前浮现那位午后端来果盘的小妖让我犹豫了一会。虽然我不喜欢桂花糕,但贺玄不就喜欢这点心吗。
下意识的,我张口咬下了。

贺玄收回手,但还没移开视线,我就觉着一片的天昏地暗。
“……怎么回事?”
我感觉我只是有点晕,摇摇晃晃的瘫在桌面上。但是那人好像很慌,小心翼翼揉着我的脖颈想让我起来;我原是懒得起来着,不经意间瞄见他的眼睛,不由得一惊。
那里面原本浅淡漠然的颜色变得阴暗深沉,酝酿着的情绪让我这兔子都直觉危险且难过,忍不住费尽力气去蹭蹭他的手

“…师青玄?”
耳边是略带颤抖的声音,迷糊间我觉着有人把我抱了起来。用力极大,都快把我给压焉了,倒不感觉疼。
一眨眼,嘿,果然是他。
你怎么搞的,怎么这么难过的样子?我征征看他难看极了的脸色,心头突然一抽一抽的。
好啦好啦,你不要难过。

我……我只是死了而已。
我浮在半空低头看看那具身体,还有点得意的想,我就说那个丑妖怪不怀好意嘛。
已经病了很久啦,麻烦了你这么久总算做了件能报答你的事,我觉得很好啊。

……
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?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
贺,玄。
……贺玄?

他,是谁?
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 
 
“贺兄,别来无恙啊。”

那公子终于会正儿八经的躬身施礼,眉眼间看得见的活跃笑意让人心生欢喜,忍不住想凑近去与光芒相触。

他极少穿着红袍,此刻却一身似血的红,将新郎官衬的如同九幽黄泉里绽开的清瘦血莲,转瞬之间便会湮灭化尘。

满天鲜艳的凤凰花瓣纷飞飘扬,洒落在这人声沸腾的深院府邸,洒落在新郎官的肩头与发间。清雅的面容柔和的眉眼,夺目之姿甚过了不远处娇艳的美嫁娘。

贺玄不语,忽的向前一步。
小公子眨巴着眼睛,看他抬手拂过自己脸侧,收手时指尖捻着一朵红瓣,不由得笑弯了眼。
“贺兄,我可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“哪用得着你这么照顾我呀。”

……

“你也…知道,就好。”
贺玄轻声道。
掩在袖间的手,隐隐发颤。
 
 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 
 
本公子姓贺,字名经年。
相逢时那幼童声音稚嫩,报上自家名号倒是一点不含糊。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珠子就盯着贺玄瞧,忽的弯起眼睛笑的开心。

大哥哥,我觉着你甚是熟悉。
像是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般。

贺玄原本是坐在墙头上看着他的,觉着孩子没有害怕的迹象,便撑着砖瓦跳下来。低头发现这男孩也就比他膝盖高那么点。
小公子生性单纯,料不到会有什么人会来偷袭,只当他是来和自己玩的。他歪了歪头,好奇道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――初次见面时那风师有些狼狈,被鬼祟缠的衣衫凌乱也顾不上整理;直到站在他面前才急急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襟,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,眼睛亮晶晶的说你好厉害,谢谢你救了我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贺玄顿了顿,想起他当初答复是地师明仪。如今面对这无知孩童,倒是……说不出口。
“贺玄。”
他语气生硬。“我叫贺玄。”

……

学堂里忽的响起轻快活泼的声音,尾音微微上扬。
“啊呀,既然我们都是贺姓,叫什么名号也就生分啦。”贺经年摇着那把描绘青竹松柏的折扇,看着面前十一二岁的少年笑嘻嘻的道。“此后我便唤你贺兄,好不好?”

面容漠然的少年看了他半响,最终垂下头去默认了这个有些熟悉的称呼,而贺经年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。
他说贺兄你知道嘛,你这名字我就觉着特别耳熟;他说我幼时太顽皮喜欢闹事就被母亲关在小院子里,没人陪我玩儿;他说那时候就有个大哥哥来啦,他比大侠还厉害还帅气,陪我做了很多很多事。

贺经年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,他还偷偷带我翻墙出去玩呢。
贺玄面无表情听着,心道那时候明明是你缠着要出去买糖葫芦吃,怎么就成了我是主谋。

“不过好可惜,我十岁以后他就不来了,也不知道他在哪。”他啪的合起折扇语气无奈,忽的又开心起来。“哎哎贺兄你说他会不会是娶媳妇去了啊?”
“……”
贺玄难得茫然,心道难道师青玄几辈子也改不了这思绪跳脱的毛病。

……

一眨眼贺经年长大了,十六七岁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,如折扇上绘着的闲云野鹤那般,抬眸一笑的风姿照亮了京城中不知多少姑娘的眼睛。

此时的小公子眨着被誉为是星辰凝华的眼睛,正可耻的撒娇卖萌。
“贺兄啊贺兄,你再帮我这一回罢?”
贺玄拒绝。
“不行,今日功课还未写好。”
“可是我真的很想出去啊――”贺经年撒泼打滚儿。“花朝节三年才这一回,再不去就买不到好看的花灯了――!贺兄、贺玄、贺大哥!”
贺玄不语,低头看书。
怀里就钻进来一个人儿,扑腾着不让他清闲,水葡萄似的眼眸就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瞧。

那些女子说的一点没错。他想,师青玄这眼睛好看的很。
尤其是,只看着他一个人的时候。

……

可贺玄现在后悔了。
他不应该心软带师青玄出来的。
他冷着脸去寻被人流冲走的青年,手里还提着贺经年死缠烂打给买的兔子灯――是一对,那边的人手里还攥着只白的。

――人间的花朝节的确热闹非常,师青玄未飞升时就极爱这种节日。这次他拉着贺玄来了皇城,特地把只兔子灯塞进他手心。小巧玲珑,精精巧巧的挺好看。和师青玄的是一对儿。
“明兄你喜欢这兔子不,喜欢了我以后再买~”
记忆里的人笑的开心,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笑意,让他也不自觉的提起嘴角,笑了一笑。

……

他低头小心的护着灯笼不让别人碰坏,终于找到人影时却险些将它摔到地上。
那边小公子正低头扶起地上的姑娘,急急的道歉后对着摔坏的两盏灯犯愁,面容清冷的姑娘和他说了几句,转身去了摊子回来时提着崭新的桃花灯交还给他。
刚好一对,天作之合。

贺玄平静的收回目光,低头瞧着那盏白兔子,烛火幽幽的闪着,几近熄灭。

……

“……是贺兄啊。”
跪在祠堂里的人抬起眼来,微微红肿的双眼蒙尘般暗淡无光。以往人未开口先一笑的他也失了提提嘴角的力气,声音低哑。
贺玄不说话,他放下装着饭菜的木盒。走到贺经年旁边取了几支丹香,跟着跪下。
贺经年并不是爱哭的人,他知道他的爹娘走的高兴。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。

小公子的父母亲是极恩爱的,人愈年迈很多事情也看的淡了。走的时候握着彼此的手,相视一笑,双双逝去。
白发苍苍之际还能有一个人握着你的手走完这一场悠长幕戏,该是极幸。

一拜,祠堂之上白幡纷飞。
二拜,牌碑无言黑馆静默。
三拜,青烟袅绕烛火明灭。

跪着的二人依旧无语,贺经年扭头去看他,轻声道。“多谢贺兄。”
“无妨。”

贺玄走时回头看了一眼,葬礼已过整个祠堂寂寥无人,冷冷清清让人无丝毫留念。但他就是止步,沉默着与那满室牌碑遥遥相望。

心里念着。
这是欠他的三拜。

……

――“明兄明兄,你看那边的新人在拜堂哎!”化了女相的师青玄望着那边的热闹不肯迈步,像是想起来什么拽拽他的衣袖。“我还不知道新人结姻这是什么感觉,明兄你陪我玩嘛――”
“……不行。”
“那拜个堂也好啊,就三拜而已啊!”
“不行。”

你可知这话,在人间到底是何意思?

……

贺玄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,回来后看见的再不是白幡高挂,却是风景朗朗,满室明光。
那清冷女子坐于湖心亭,手执书经柔雅温婉。一旁的青年垂眸研墨,宣纸上绽开的是伊人面貌如玉,气质上等。

贺玄心想,他这一去三年,贺经年倒是过的快活。
不能自己寻他,让他好好着急一时罢。
于是黑鬼稍稍满意,抛下手里被揉烂的梧桐枝叶,低调离开。

可他没想到,来寻他的不是师青玄,是花城。那红衣青年靠着石柱,声音冷淡。
“贺经年要成亲了,你不去看看,就晚了。”

闻言,他眼里漫上暗色。
“不可能。”
贺玄说,我不信。

你不信我,该看看这书信罢。血雨探花招手,将一纸长文掷来,他急急拆开,瞬时寒意漫入四肢六腑。
贺府大公子成亲,邀他挚友贺玄一同观礼,赏晚月花灯,共新人笑谈。

字字温和,却诛心至极。
贺玄弃了请柬,不眠不休三日之内来了贺府。
他有许多话想跟那个人说。
比如你说过我们相逢有缘,怎还比不过一女子凡身;比如你亲自给我提了灯笼,还说那是天作之合不可不算数;比如你说要我一同行三拜之礼,这话我一直记着。

可是当他看见贺经年,就再说不出话了。

“贺兄,别来无恙啊。”

那公子终于会正儿八经的躬身施礼,眉眼间看得见的活跃笑意让人心生欢喜,忍不住想凑近去与光芒相触。

他极少穿着红袍,此刻却一身似血的红,将新郎官衬的如同九幽黄泉里绽开的清瘦血莲,转瞬之间便会湮灭化尘。

他看着对面的人,突然感觉一阵陌生。
这不是他。

师青玄从来不会对他如此礼数周到,他会在看见明兄的时候笑着说你来晚了,我们快些启程;他不会管那些繁琐的礼仪教数,单凭一张笑脸就由上天庭的仙化成凡界的人,食人间烟火,语俗世怪谈。

这不是他。

满天鲜艳的凤凰花瓣纷飞飘扬,洒落在这人声沸腾的深院府邸,洒落在新郎官的肩头与发间。清雅的面容柔和的眉眼,夺目之姿甚过了不远处娇艳的美嫁娘。

贺玄不语,忽的向前一步。
小公子眨巴着眼睛,看他抬手拂过自己脸侧,收手时指尖捻着一朵红瓣,不由得笑弯了眼。
“贺兄,我可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“哪用得着你这么照顾我呀。”

……

“你也…知道,就好。”
贺玄轻声道,掩在袖间的手隐隐发颤。

那边的宾客已经到齐,嘻嘻哈哈的起哄让贺经年前去吃酒,新郎官笑着应了,高高兴兴的喊着贺兄你也快点来,我准备了你的喜酒。

花城在角落里站着,看贺玄沉默不语任青年离去,声音平静。

“他已经还了债,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。”

“第一世,不出意外是你被那头畜牲伏击,他替你挡了一灾;第二世你闭关修炼本该是摆放着骨灰的祠堂被砸毁,还是被他引去了灾祸。”
那声音平静,没有什么情绪,但贺玄就是觉着心渐渐凉了下去。

“第三世,师青玄更是因你而死。”

“三世的命因你而陨,加上他和师无渡还在上天庭时还的两条命。贺家的仇由师青玄悉数还了个干净,此后也就再无牵绊纠葛。你还有什么难言之处。”

“师青玄早就死了,现在的人,叫贺经年。”
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
贺玄回头去看那深宅大院,深色瞳眸倒映着红灯烛火众星捧月似的衬着那对壁人,真真是天生一对,无比般配。他不言语,握着那朵凤凰花的手紧攥着,渗出丝丝血液来。

他知道。
他当然知道厅堂里的新郎再不是那个洒脱如风的少年,不再是与黑水沉舟有着血海深仇的少君倾酒,不再是上天庭清朗明艳的风师青玄。
……他的师青玄。
 
  
 
『此去经年,只愿生生世世,再不相见。』
  
 
 
――――end――――

……我敢保证这是我写的最差的双玄:)

评论(3)

热度(67)